MOM TALK | 儿女休学丈夫破产后，她写下了忏悔书（四）
文 | 李柳南
编辑 | 静怡
那些我所说过伤害孩子的话，约翰．高特曼博士将它们定义为“成为仇⼈的话语”，一直听着“成为仇⼈的话语”成长的孩子，会有什么想法呢？听了这样的话，内心会滋生复仇心，想着长大后总有一天要报仇。
虽然⽗母们大多以牺牲奉献的心来教养子女，但等孩子长⼤后，别说是听到对⽗母感谢的话了，变成彼此互不见面的⼈关系的也大有人在，原因就是“成为仇人的话语”所导致。
圣经中有这么一句话：“不要激怒儿女。”我虽然很早以前就开始读圣经，却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读到“成为仇⼈的话语”之后，才理解这句话真正的意义。一旦说了太多成为仇⼈的话语而激怒儿女，子女就无法好好成长。当亲自关系变糟后，双方都会变得不幸，因此不能对⼦女说这样的话。
孩子们休学后足不出户，让我十分生气，有次我叫他们干脆去住奶奶家，或想去住阿姨家也⾏。但孩⼦却嚷嚷着：“妈要去就自己去，我为什么要去？”现在回想起来要对妈妈复仇当然要在妈妈眼前才行。
我不称赞自己的孩子，但却很会称赞别⼈家的孩⼦。“听说XX这次每科都拿满分，XX这次还领奖了，那家的孩⼦真是懂礼貌，还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我只要讲这样的话，孩子们听到了就会很生气。同样的我也不会称赞我的丈夫，反⽽很会称赞别⼈家的先生。“听说XX的爸爸升职了、XX的爸爸还买了别墅、XX的爸爸好亲切，对孩子们也很好。”
可是就算那样称赞别⼈家的先生，他连1000块的小钱都不会给我；称赞别⼈家的⼩孩，当我卧病在床时，孩子也不会来倒水给我喝。我们应该要称赞的是和我们最亲近、对自己来说最珍贵的⼈，应该要称赞我的丈夫、我的太太、我的孩子、我的⽗母兄弟、我的学生、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但我却总是错过那些重要的⼈事物。
失去了许多之后我才明白这个真理。
我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老师呢？在学习、作业、日记、发表、清扫、上课态度等各方面，我们班的孩子都要比其他班的孩子来得优秀，由于我一再强调“说什么就做什么”我们班就跟军队一样。
我很重视课业，所以我出的作业要比别的班级多很多，还有我会彻底检查再加上严格的惩罚机制，几乎没有不写作业的学生。考试成绩总是比其他班优秀，参加数学竞试之类的比赛，得奖的学生是其他班的2-3倍。在各种教学比赛和研究大会中，我几乎都是第一名。就这样我的班级管理方式渐渐广为⼈知，每到新学期，就会有不少家长希望我能成为他们孩子的班导师。
很多老师会称赞我们班的学生，上课态度认真，发表报告也做得很好，又很安静。可是当我站到讲台上看着孩⼦们时，却没有一个能让我满意。
“她怎么每天都披头散发的，就不能把头发绑整齐吗？他怎么就偏要踩鞋跟走路，就不能把鞋穿好吗？他的字怎么那么丑？她上台报告的声音怎么像⼩猫叫一样？书是念得不错，但规矩怎么这么差？”
我不去看学生优秀的一面，只看他们做不好的地方，因此我总是站在讲台上，不断的指责孩子。当学生在学校外面遇到我时，会怎么样呢？在我下班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公园游戏场，里头总是有孩子三五成群的玩着。某天，我路过时有一两个孩子看到我之后，喊着：“喂，来了！”所有孩子便瞬间从游戏场中消失。不只我们班的学生跑掉了，连别班的孩子也一溜烟消失无踪，让我顿时觉得也太不像话了。“不管在哪里看到老师都该打招呼吧！竟然通通跑走了。
孩⼦们⼩时候全家人一起出游时，我如果牵着孩子的手，他们⼀定会不停动来动去，然后把手挣脱放进⼜袋里。“这样很危险，怎么不牵手？”我问孩子。“我不喜欢跟妈妈牵手。”
“那么牵爸爸的手吧！”“爸爸的手更不想。”
⽗母两个人的手，孩子都不想牵。
身为老师或⽗母，我的等级绝对是糟糕的级别，我前面说过的父母等级的有趣话题，其实是发自我内心深切的故事。各位爸妈现在是什么等级呢？⽽那等级能维持到何时呢？
世上最困难的事
既然说称赞能让鲸鱼跳舞，那么何时该称赞？
我的女儿曾因为识字的能力不好被我狠狠的修理，后来我才明白，她在语言方面发展有些慢，到了一、二年级才学会认字，但从三年级开始书就念得很好了。就连两个孩子书念得这么好又听话优秀，我都不曾好好称赞过他们，更何况是我班上的学生，我更加不满意。不管在家或是在学校，我都非常吝于称赞。
直到某一天，我才突然大彻大悟，我的儿女休学后整晚熬夜打游戏，到早上都爬起不来，儿⼦和女儿就窝在两边的房间里，完全成了废⼈。我因为还要上课，所以⼀早就起来，狼吞虎咽吃完早餐再去学校。
不晓得是因为那天班上的孩子特别吵，还是我也被儿女的事搞得心神不宁，火气特别⼤，因此打算把最吵的孩⼦叫出来骂。我站在讲台上瞪着下面的学生，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天啊，他就算没写作业，还是这样来了学校；他就算迟到，还是这样厚脸皮的进了教室；他什么都没准备就来，在这么恐怖的老师底下，还是没溜回家，很会忍耐嘛；他是连打架都要来学校打……。”
孩子们不想去学校的原因有那么多，因为天气好、天气刚刚好、天气热、天气冷、下雨、下大雪、没写功课、今天有考试、有讨厌的数学作业、看朋友不顺眼、老师不喜欢我……各种理由，但孩⼦们还是战胜了所有理由来了学校。
我是哭着等待我的孩子再次回到学校，什么时候会穿上制服、背起书包，再回到学校去？我没有意识到孩⼦们好好去上学、乖乖听话，是多么值得称赞、多么伟大如同奇迹一般的事。
我以前曾在学校附近看过所谓的不良女学生，头发染得黄黄的，裙⼦短得可以看到屁股，衬衫的布料少得可以，扣子几乎都快解开了。远远过了上学时间，还是跟男学生嘻嘻哈哈的在打闹，看着那画面，我实在觉得⼼寒“。
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父母该有多崩溃，心里会多郁闷啊？”
不知从何开始，我却产生羡慕的⼼情。“头发染成这样还是去学校了啊；穿着屁股被⼀览无遗、⼀扯就会散开的制服，还是去学校了啊；背着装满化妆品的书包，担心被导护老师抓到，还是去学校了啊！那样的学生去学校做什么？几乎有⼀半会在上课时间趴着睡觉，这样睡觉会有多么不舒服，还要看老师的脸色吧？但他们还是去了学校。除了羡慕外，我甚至觉得他们很了不起。
我问班上的学生：“孩子们，你们知道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是什么吗？
对于老师突如其来的问题，孩子们说了各式各样的答案。“是啊，你们说的都是困难的事，可是老师在思考的时候，觉得有比那些更难的事，那就是来学校。”
我一说完，孩子们哄堂大笑。“那有什么难的？只要来就好了。”“才不，真的是这样！不过还有比来学校更困难的事，你们知道是什么吗？”“是什么呢？这次果然也涌入符合孩子们思维的各种有趣答案。“老师觉得比来学校更困难的事，就是每天来学校。”
孩子们拍着桌子不停笑着，但突然间教室安静了起来。为什么呢？因为我的双眼在不知不觉间热泪盈眶，游走在溃堤边缘的眼泪，已经被孩子们发现了。
一个比较机灵的孩子赶紧拿了一张面纸过来，我⽤那张面纸擦了擦眼泪，同时让心里平静下来，然后对孩⼦们这么说：
“孩子们，你们⼀定很多时候都不想来学校吧？尽管如此，还是战胜了无数不想来的理由，这样乖乖来学校的你们真的很了不起。我相信，不管什么事，你们⼀定都可以做得很好，我真的对你们的未来充满期待。”
孩子们突然间欢呼了起来。
很多父母会把⼩孩送去私立学校或实验小学，一年最少也要花30万，如果送到海外去留学，花费就更高了，可能要百万、千万以上。除了⼀年的教育费、生活费外，还要担⼼孩子一个⼈无法自理，连妈妈也要跟着⼀起过去，也因而产生了所谓的候鸟爸爸。这些要忙着工作赚钱的爸爸，一年只能见到妻小几次，为了让孩⼦受到好的教育，夫妻要长时间分隔两地生，候鸟爸爸的孤独是不可言喻的，甚至有不少家庭最后因为这样得承受离婚的痛苦。
想想看，你们家里那些乖乖上学的孩子，是很棒的。植物⼈长年卧病在床，某天手指突然会动了，我们会把这样的事视为奇迹。那么为何每天能好好活动、好好吃饭、好好玩，并且乖乖上学不算奇迹呢？
称赞所有相遇的人
我们的社会并没有形成称赞的文化，我们对于称赞或被称赞都感到生疏，如果有⼈称赞我的话，我通常会有以下的反应：
“哎呀，这衣服真的很适合你。”“没有，这个是便宜货。”就这样我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便宜货。“你好像换发型了？看起来真的很适合你。”“没有，随便找间理发院弄的。”就这样我会随便找间理发院剪头发。
如果说：“你们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乖，都会主动打招呼。”就会回答：“光会打招呼有什么用，要会念书才行”；如果说：“你们家先生真的很亲切⼈又好”会回答：“那么你跟他一起生活一个礼拜看看”。我们的回答总把称赞的⼈弄得很尴尬，我们误以为这么说就是谦虚。
后来，我的两个孩子这么说：“妈妈不只从来没有称赞过我们，连别人称赞我们的话，也总是会回答：哪有这回事，接着再补上我们的坏话。邻居阿姨或是妈妈认识的⼈都太清楚我们的缺点，所以我们才会讨厌面对她们，连招呼都不想打。”
我们为何很容易说别⼈的缺点，却不太会称赞呢？我去美国时有段非常尴尬的经验。学⽣时期，我没有花很多时间在英文上，就连现在都无法流畅的说出⼀句英语。去了美国才发现，3岁的⼩孩英语都说得比我好。那是因为他们比我们聪明优秀吗？不是，因为英语就是他们生活中的语⾔。
相同的，我们不会说肯定、尊重、支持与称赞的话，只是因为我们没有试过，要做没做过的事，当然会起鸡皮疙瘩、开不了口。请练习感谢所有看到的事物，称赞所有相遇的⼈。
以后如果有⼈称赞你家的孩⼦，就这么回答：“谢谢，真的很感谢你这么赏识我的孩⼦，以后我会更用心教养他。”
如果称赞自己的话，就回答：“谢谢你”，最好再加⼀句：“我似乎是这样没错！”这句话不但让你有自信还能让⼈感到幽默。
以色列⼈一旦怀孕的话，会告诉肚子里的孩子，他是多么珍贵的存在，继承多么伟大的民族血脉。某间以色列学校成绩单上的评语，也能给我们不少启示：成绩前段学生的成绩单上写着“这位学生非常擅长三位数乘以三位数”；中段的学生是“非常擅长二位数乘以二位数”；成绩较落后的学生则是写着“非常擅长个位数乘以个位数”。以色列的教育重点在于，让孩子将擅长的项目发挥得更好，这就是“生涯规划教育”。相反的，我们的教育则是⽤尽心力将不擅长的项目做得更好，这就是“学习教育”。将教育的重点放在让孩⼦学习不擅长的项目，不但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且说不定孩⼦以后连自己擅长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的女儿是语文能力比较差的孩⼦，数理、科学、艺术、体育科目全都很优秀，就因为语文能力差，老是被愚蠢的妈妈⽤成为仇⼈的话语责骂，也因此让孩⼦的自信完全消失，对学校的兴趣也彻底下降。
女儿在读小学一、二年级时，经常缺席，只要有听写考试或是语文课的日子，总是会说头痛、肚子痛而不去上学。由于经常喊着不舒服，我便带她去大医院做彻底的检查，最后医生的诊断是神经性偏头痛、神经性胃炎和肠炎。我听了医生的诊断，斥责女儿说：“你就是在装病啊！什么神经性胃炎，不想去学校硬要装病吧！”
偶尔还会抱怨她怎么不像肠胃强壮的妈妈，偏像肠胃虚弱的爸爸。
胃不好的女儿在学校经常呕吐，所以⼀年级时我女儿的外号是“呕吐鬼”，频繁缺席的女儿难以适应学校生活，交朋友也变得辛苦。于是我将她转到和我同⼀所学校，度过了4年。⼩学时期的她，没有交到任何⼀个亲近的朋友。
当女儿因为没有朋友跟她玩，哭着不想去上学时，我会说：“书念不好当然没朋友，你哥哥那么会念书，朋友就很多。”接着又说，“休息时间朋友不跟你玩的话，就看书或写习题啊！”
我的儿子语言能力很强，因此3岁开始就会认字，也很喜欢听写和看书，这样的儿⼦从小学就被视为模范生，总是受到他⼈的称赞，但却不擅长数学。我老是为了数学紧逼儿子，即使如此，成绩还是不见起色，所以儿子常因为数学被我责骂。
后来我才知道，要提升孩子不擅长的部分，不应该斥责，而是要找出擅长的地方并给予称赞，这样做的话就能提升自信，加强不足的部分。
有了目标自然就会展开行动
某天，放学回来的女儿问我：“妈妈，我以后要做什么？”“我从以前就叫你当老师啊！女生最适合当小学老师了。”
由于我说得很坚决，孩子什么也不敢说便出去了。不久之后，女儿又来问我：“妈妈，我毕业后应该要做什么？”“你怎么老是问这没用的问题？不是叫你去当⼩学老师吗？不要再想有的没有的，快点进去念书。”
几天后，孩子又问了相同的问题，我的回答还是⼀样，女儿突然大声嚷嚷起来：“那是妈妈的梦想，不是我的。我不喜欢站在别⼈面前，也讨厌小学生。”
“你是因为分数考不到教育大学才这样说吧！少啰唆，快进去念书。”女儿不放弃，继续问我：“妈妈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我才没有那种奢侈的东西，连有没有钱能念⼤学都不知道，哪有什么梦想。我只想着，我⼀定要念大学，认真念书，现在才能过这样的生活。书读得好可以做很多事，所以快进去念书。”
“妈妈真是奇怪，没有梦想怎么还能读得下书？”然后没隔多久女儿就休学了。
没有目标又不知道理由，念书有什么用呢？建⽴起目标，产生要去做的理由，才能有所⾏动。
消磨掉的不只钱和时间，还有关系许多孩⼦在失去自信的状态下，被勉强去念不知道为什要念的书，因而和⽗母、老师起了冲突，最后离开学校或离家出走。
女儿到了很晚还是没回来，没打电话也不接电话，刚开始我还气呼呼的想“回来你就知道，我绝对不会饶过你。”可是过了晚上12点依旧没有消息，还索性把手机都关了，渐渐的我从气愤变成担⼼，脑⼦里净是⼀些不好的预感，走遍了整个社区，孩子可能去的地⽅都打电话去问了，然而却⼀点消息也没有。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我甚至开始变得神智不清，只要看到和女儿看起来相似的⼈，便喊着名字追了过去。我像个疯女⼈⼀样整晚在街上徘徊找女儿，到了凌晨甚至连警察局都去了，哭哭啼啼的问能不能追踪孩子的手机位置，警察无情的说：“她不是罪犯，不能这么做。”
我在恍惚的状态下，睁着眼睛彻夜未眠，隔天⼀早赶到电信公司追踪手机位置，所幸女儿的手机位置显示还在家附近，但不知是死是活，我的⼼依然忐忑不安。左等右等了好久，女儿若无其事的回到家里。“你去哪里了？”我对她喊着。“你不是叫我出去，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我做错了吗？”女儿只丢下这句话，便回到⾃⼰的房里。
几年前，新闻曾报导过，有钱⼈家离家出⾛的孩⼦组成了“XX家族”犯罪组织。其中有几个孩⼦的⽗母，因为担心他们钱不够花而闯祸，每天还会存入不少钱到孩⼦的户头里，可是离家出⾛的孩⼦越来越多，钱不够用的话，就开始到学校附近抢其他同学的钱，最后被警察逮捕了。
那些孩子异⼜同声的说着：“讨厌强迫我们念书的⽗母”、“厌恶不把我当⼈看待的父母”、“好想念温暖的话”……。其中几个孩⼦因为罪刑较轻⽽被释放，但却拒绝回家。他们⼼里想的是，反正回到家里也会被⽗母打死，干脆到监狱还比较好，真的是让⼈⼼痛无比的故事。
专家们对于这个事件的意见几乎都很一致，“⽗母和子女需要充分的时间相处，并倾听对方的想法。”这种话我们也会说，只是不晓得要如何有充分的时间，还有要如何倾听彼此。就算知道却无法实践才是问题所在，没有有问题儿童，只有问题父母。
现在不少孩子还选择⾃杀，自杀的孩⼦遗书中最后⼀句常常写着“我想要自由的翱翔”。中学以上的孩⼦有很多因为成绩而自杀⼀名曾独占全校第⼀名的私立高中学⽣，在自杀离世前，写下这段文字给⽗母：“我的大脑啃食着我的⼼脏，我再也受不了了，再见，对不起。”
为何这些孩子会这么做呢？因为他们从⼩就没有机会学习独立思考、选择自己想要的事物、培养自主行动的能⼒。他们做的不是自己想做的事，而是⽗母要他做的事，得不到肯定、支持与称赞，因此而累积了压力，甚至罹患了忧郁症。
我的确⼀次都没问过孩子想学什么。数学成绩退步就去数学补习班；需要美术分数，就送去美术补习班；觉得钢琴得要有基础，便送到钢琴补习班，就这样把孩子⼀⼀送去我想到的补习班。然而，让孩子学钢琴的结果，失去的不只钱和时间，还有和孩子的关系。不只钢琴，我勉强孩⼦学的长笛、芭蕾、美术等等，随着时间流逝至今，没有任何⼀项学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