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HER | 刘天池：人生如戏，折腾有技

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导师

中国内地影视女演员、导演

《演员的诞生》栏目表演导师

大家都知道，每年2、3月份是艺考的高峰期，有很多17、18岁的年轻男孩女孩涌到中央戏剧学院考试，这总会让我想到当年我考戏剧学院的故事。

当年我考试的时候，考生人数大概是1000多人，在1000多人中大概会录取15人，男同学多一些，大概是10名，女生差不多5名，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当时我们的就业方向基本上全部都会到各省市的话剧团，没有那么多的影视作品。很多戏剧，包括中国的戏剧，都以男性为主，女性为辅，唯一女性为主的，就是大家熟知的蔡文姬。所以那个时候男女录取比例是2：1。

今年，报考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人数达到近5万人，我们表演系就有9000多人，这9000多人中我们最终要录取的男生和女生的比例是1：1。女生数量已经开始增多，主要原因就是现在的影视市场上已经有很多艺术作品开始表达女性。

但是，看似机会多了，其实竞争越来越激烈了，激烈在什么地方？很多女演员处在一个尴尬期，这个尴尬的年龄大约定格在30岁，艺术生命定在这里。很多的影视作品都在关心女性成长题材，但关注的都是年轻人。真正关注成熟女性心理变化的越来越少，即使有，也基本上都是宅门系、后宫系，打来打去把一个男人干掉，女人们撕抢着。

很多女性演员跟我聊天，说没有创作的欲望，同时又会焦虑，我们在变老，一代又一代年轻人涌上来怎么办？

我是演员的时候，也同样焦虑，在大学期间参与了张艺谋导演的《活着》的拍摄，和张国荣先生也有合作，作为演员有很好的机会。毕业的时候我没有到剧院去，那个时候掉入了一个很大的低谷。我在想，要去向何方，那个时候得益于张艺谋导演，张导说作为女演员你要做什么，我说我要演好一个角色，但是我怕老。他说如果你要怕老的话，你要相信一句话，就是你的生理年龄一定会衰弱的，你的艺术生命力是可以旺盛的，可以逆生长的。我说那我应该怎么办？假如每天只关心你自己脸上有没有长斑，你的容颜是不是变老，你的艺术是欠缺的，会被挤到边缘去。得益于导演说的这些话，我去日本学习音乐剧。在日本的3年学习中，把自己锤炼成一个在舞台上相对好的演员。当我回国的时候正好学院也要往音乐剧的方向发展，所以就打算回到学院去做老师。但是，我回来的时候是1998年，时代发生巨大变化，话剧开始慢慢萎靡，影视剧蓬勃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偶像剧诞生了，就像我们熟知的将爱情进行到底。我也去试戏，见过很多的导演，突然发现我自己的形象没有那么偶像，各方面并不是受众很喜欢的形象，自己又再次跌入低谷。

我问自己，是不是终止到这儿？是否还要继续去做一名女演员？

后来学院发展音乐剧教学，我回到我们表演系，在表演系里头几年心里长草，一直想出去拍戏，很多朋友抛出橄榄枝，天池你是好演员，他们认为天池性格开朗，也喜欢表演，她会安心留在学院里面去作为一名教师吗？不仅大家怀疑，我自己也怀疑我自己，我难道终止在被动的艺术选择上了吗？

有一天我给学生排练完，坐在花园里，让我想起中戏第一任院长欧阳予倩老先生的经历，当年他是很优秀的舞台剧的演员，后来做了导演，后来做了教育，而且成为中国非常有名的教育家。他的经历有一点点醒我，既然回到学院，既然选择做教师，自己应该开始另一项艺术生命萌芽的进发。也就是你的艺术生命是否逆生长。这个目标确定后我反而变得淡定了。

我特别理解一个女演员到了30岁临界的尴尬期，30到40过度的时候的艰难期，没有好作品，没有办法塑造感人的人物形象，会在荧屏上消失。这对于女演员来说是残酷的，很多人注重美丽再美丽，但是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对抗我们生理年龄。

每次我都会在毕业典礼上被同学们感动，我看见台上的他们，穿着毕业的学士服在那里唱校歌，看着他们流眼泪，会跟他们讲：孩子们，不管你未来的路怎样，我希望你们不断地去打磨自己，修炼自己。我有的时候给我的女学生举例子，你们都知道梅丽尔·斯特里普，很多人喜欢梅姨，是奥斯卡的常青树，她是一个合格的演员，毕业于耶鲁大学戏剧系，而且她饱读诗书，在学校期间就演了很多的经典剧目，这样为她作为一个女演员的成长期做了很多铺垫，所以到今天为止，她虽然已经接近60岁，自己的艺术生命依然旺盛，希望他们在未来路上可以去坚定自己，不要仅仅相信自己的外表，多关注自己的内心，甚至关心自己智慧的成长，要去培养一个坚毅且有趣的灵魂。

我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职业，从爱表演的一个演员，转成教表演一个教师，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今天，我已经从事教师这个职业20年。这20年，虽然看似放弃了演员的艺术生命，但是我寻找到了一个更好的艺术生命之路。同时我会把我的热情，自己所有的能量分享给我的学生，让他们有更多的自信，有更多的热情去面对每一次坎坷，面对每一个角色的挑战。

在学校期间我也没有间断学习，你既然选择做教师，一定要继续求学，我读完硕士博士。在教学过程中，我也并没有放弃外面的一些实践机会，如果没有与外界的接触，每天教书教书，有可能会再次萎缩，不知道社会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观众喜欢看什么样的演员。于是，我跳出来做表演指导，第一次做表演指导是《金陵十三钗》，见了倪妮，见了一大帮孩子，成熟的妓女和学生大概前后加在一起30个人，在那一次的工作中，我感觉到，演员在表演过程上是需要有人陪伴的。我们一方面疏导女演员或者男演员，疏导他们心理过程的同时，帮他们提升演技，这样一个良性的循环，才会在未来每一部作品中，都能够感人。

当然，演员这条路实在是不好走，演员们在争分夺秒，不愿意停下来，不愿意停留。我现在就在努力做这件事情，我在说服演员，我在说服制片方，甚至说服投资。演员真的需要透一口气，演员需要暂时的停留，如果没有这种停留，不能够好好的再吸收一次养分的话，如同一辆车一直在大陆上跑，需要有定期的时间去进入修理厂保养，我在想汽车有这样一个修理厂，演员是否可以有这样一个空间，可以共同拥有一个安全感，在老师的帮助下梳理自己。

这个念头萌发之后，2016年，我成立了自己的表演工坊，当时我找到大学的好朋友们，他们也是我曾经的学生，现在已经在各个院校里教书，我希望搭建一个为年轻演员保养的平台，有一个港湾停留下来，到这里共同面对表演艺术，让我们自己的艺术生命逆生长，而不是让演员们屈从于自己的生理年龄，惧怕年龄。

我建立工坊旨意与自己的偶像——一位美国著名表演艺术家、教育家斯特拉·阿德勒，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他是马龙白兰度和罗伯特·德尼罗的老师，他有这样一所学校，一直到80岁、90岁还活跃在这个课堂上。

我们经常讲生命不息，学习不止，折腾不止，不管从事哪个行业，所有都不止于此。

记者 | Bond

编辑 | Meng